經過一日長途跋涉,加上鬥毆時的體力消耗,黑貓疲倦地深深沉眠著;只是,睡就睡為什麼要摟著我啊!

    全身僵硬地蹲坐著,根本動彈不得,想甩尾巴又怕太大力會吵醒對方,就這麼維持同個姿勢過了個把鐘頭,感覺腳都要跪麻了。

    眼睛無意間瞟見母貓微張的小嘴,想起剛剛的事情,我的臉不由得刷上一層緋紅。

 

    就在我推也不是待也不是的當下,黑貓的呼嚕聲中混入了雜音,這才想起她尚未進食;連忙催促對方將獵物吃掉,不用顧慮我沒關係。

    母貓依依不捨地抽離我身邊,走到老鼠前開始吃食;而我則是不太敢看血腥畫面,因此轉過頭去望著外頭的景色,藉以紓緩內心的鼓動。

    後頭咀嚼聲漸歇,黑貓大概吃得差不多了吧?正苦惱該以怎麼樣的說詞解釋自己無法接受她的感情,請母貓另覓如意郎君之時,一隻腳掌拍上我的肩頭;出於反射我回過頭去,孰料對上毛茸茸的觸感,有什麼東西經由黑貓的嘴推送進我的口中。

    震驚到差點連呼吸都忘了,我完全不敢攪動舌頭,也不敢去碰觸那嘴裡的異物,深怕自己會感受到某種刺刺的東西:母貓後退,看到我古怪的表情,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特地挑出最好吃的部份,怎麼一副好像吞下老鼠膽汁的反應,不喜歡嗎?」聽聞對方的講法才意會到自己反應過度,但想起所含是何物時還是有點心理障礙,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不再攪弄肉塊開始品嚐味道。

    或許是太久未曾進食,也可能是黑貓的確選了一塊特別美味的鼠肉,總之沒有想像中那麼難以下嚥;不過光憑嘴巴實在很難控制,好幾次險些掉出來,還得雙掌並用才不致把肉渣落得滿地都是,好不容易終於吃完多年來同時也是變成貓之後的第一餐。

    「你的吃相挺有意思,沒見過哪隻貓像你這樣,吃就吃雙腳還動個不停。」母貓頰鬚抖動著,讓我有些發窘,腳掌左右來回搓動。

    將殘渣清理乾淨,黑貓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動作顯得遲緩起來;見她犯睏的模樣,也不忍心趕對方離開。讓出平時待的位置,勸母貓先休息,有什麼話等恢復精神後再說。

    本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氣,順便釐清腦中的思緒,想想該怎麼處理目前的狀況;結果腳都還沒踏出一步,尾巴便被什麼東西勾住。

    回頭一看,黑貓腳爪緊緊壓住我的尾巴,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試著擺脫箝制,卻換來更為堅定的抗拒反應。

    迫於無奈,只好返回對方身邊趴下;母貓心滿意足地緊挨著我,沒多久即沉沉睡去。

 

    直到貓咪大為活躍的時間,黑貓才悠悠醒轉,伸展四肢活動筋骨;而我則是全身僵硬,一時半刻連動個爪子都有困難。

    「這一覺睡得真舒服,你有想做什麼嗎?」母貓興致盎然地問著我,雀躍的模樣簡直像是我有什麼有趣的計畫似的。

    「嗯...我想去沖個水。」瞪大海水藍色的雙眼,對方面露難以置信的表情,耳朵不住抽動,懷疑自己是否聽錯。

    「好端端的沖什麼水,你發燒了嗎?」黑貓擔憂地靠過來想碰我的鼻頭,被我俐落地避開。

    「沒事,總覺得似乎沾染了血味,想洗一洗看能不能去除掉。」低頭嗅聞身上的毛髮,雖然已無血跡殘留,但還是有淡淡的腥味從中飄出,害我鼻子忍不住皺成一塊兒。

    對方不明所以。「為什麼要沖水?舔一舔就好了啊。」說著母貓湊近打算替我梳理,這次我可看得清楚,伸出腳掌擋住黑貓。

    「不用麻煩了,我認為這樣比較乾淨。」拗不過我的堅持,對方只得隨我去做;即使我說不必跟來,母貓仍固執地亦步亦趨緊追不放,我也放棄和她在這一點上爭辯。

 

    到了平常清洗的地方,這時段路上已沒什麼人經過;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依然先小心觀察附近是否有任何異常,確定安全無虞之後,這才走向水龍頭。

    黑貓驚奇地看著我轉開開關,冰涼的清水緩緩流出;她伸舌舔了幾口,隨即渾身發顫退了開來。

    「真的要沖嗎?很冷的!」說話都帶有抖音,母貓蓬開毛髮躲到背風處,瑟縮成一團藉以保暖。

    我當然曉得這種天氣碰冷水等於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但憑著不會生病的特殊體質,長年來我都是始終如一,未曾想過有何不妥;按照慣例先伸一隻腳掌到水下試溫,等身體適應之後便一鼓作氣衝進出水口下把全身淋了個濕,一邊搓揉毛髮確認每個部位都有清洗到。

    哆哆嗦嗦關掉水龍頭,毛又塌得一塌糊塗;我是不怎麼在意,但黑貓可看不過去。「過來,我幫你弄乾。」

    「不要緊,跑一跑很快就風乾了。」「什麼不要緊!你不知道自己嘴唇鼻子都凍得發紫了嗎?!若不趕快讓身子暖和起來,得了風寒什麼的可有你受的!」

    沒有給我反駁的餘地,輕易地被母貓壓制住,黏膩的舌頭逐一將我身上的水珠拭淨;真沒想到對方雖然個子嬌小,蠻力倒是挺大,難怪一眾強健的公貓聯手也打不過她...

    等等!等等等等!別往下舔啊!即便我明白對貓而言這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可實際做起來很羞恥的!求求妳快停止!

    正當我頑命抵抗黑貓極具侵略性的舔拭,身後無聲無息地冒出一個黑影,仰頭望去愕然發現是隔壁的大黃,他正以彷彿見到什麼稀奇事物般的眼神回看著我;本以為這已經夠糟糕了,結果更難堪的還在後頭 ─ 少年出現了,在距橘貓約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先是瞠目結舌,接著動作輕柔地挪近、再挪近,面上表情帶著賊兮兮的味道,讓人很想往他臉巴下去。

    混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再看!再看我就打瞎你那雙狗眼!

    大黃慢悠悠地離開,少年看看這兒又看看那兒,最後還是決定繼續尾隨橘色公貓;也許是察覺到我眼中飽含的怒意,才迫使他放棄窺視的念頭。

    本已放下的大石,卻在瞥見大黃彈跳似的尾尖時又重新提了起來,突然有種多年來的形象即將毀於一旦的預感;渾身一陣虛脫,喪失了反抗的動力,我癱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黑貓擺弄,儼然轉化為自暴自棄的模式。

    雙掌覆於眼上,如果可以的話,真不想看到太陽昇起,這樣就不必面對貓群的異樣眼光,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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