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貓仔隊筆錄★

    姊姊叫嵐落，弟弟則是蒼旋，這是夫妻倆討論後一致作出的決定。

    黯曦雖身為小哥哥，擁有體型上的優勢，但他會優先禮讓弟妹喝奶；而且，小黑貓的年紀已夠大，可以開始嚐試吃些固體食物，不須完全依賴母乳餵食。

    看著小貓們一天天成長，每天都會有不同的驚喜，對黃白公貓而言，這段日子真是再開心不過。

    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的話。

    某天晚上，幻翼正在唸睡前故事哄孩子們睡覺，這是貓崽出生後，銀色母貓新養成的習慣。平時，琥錦對這些是沒有興趣的，那些陳舊往事在他小時候早就聽得滾瓜爛熟，一點新意也沒有；所以，一般黃白公貓都會早早入睡，為隔天的捕獵養足體力。

    今天，或許是午睡睡多了，琥錦一時沒有想睡的感覺，於是，他閉著眼睛，側耳傾聽老婆給幼貓們講的故事；不聽還好，一聽，黃白公貓聽出不少問題出來。

    他倏然起身，眼神複雜地望了唸得正起勁的幻翼；然後，不顧銀色母貓反對，琥錦將她拉到角落說起悄悄話，讓小貓們先自個兒醞釀睡意。

    「老婆，妳能告訴我，妳剛唸的那些是什麼玩意兒？」黃白公貓急急問道。

    「不就很一般的睡前故事，有什麼問題嗎？」幻翼不解。

    「...每天都唸這種『一般』的，從來沒換過？」「對啊，都是我精挑細選，保證各個精采可期，絕無冷場！」銀色母貓講完還狀似得意地翹起尾巴。

    琥錦以掌捂額，他突然有種想撞牆的衝動，為什麼自己會認為老婆所謂的一般跟自己理解的一般會是屬於同樣的水平？根本天差地遠南轅北轍在世界的兩個極點了好嘛！

    因此，黃白公貓認定，有必要從根本糾正對方的想法。「老婆，我不介意妳偶爾唸雄性動物間的愛情故事給孩子聽；可是，每天？！這種觀念會根深蒂固在他們心中的！妳可以變換一下口味，像是...有了，就善良人類的故事吧；雖然恐怖了點，但至少能夠使幼貓們知道，大多數人類都很可怕，除非萬不得已，否則千萬別接近！」

    被老公訓了一頓，幻翼有些蔫了，不過她立刻提振起精神。「我明白了，那我們快回去吧，不然，孩子們可是有足夠的精力鬧整晚都不休息；影響到明天的狩獵，到時候大家都得餓肚子。」

    隨銀色母貓回到窩中，姊弟倆正聯合起來欺負黯曦；小黑貓也不惱，就任由他們胡鬧。

    發現父母歸來，小母貓扯扯弟弟的尾巴，示意他快點住手；無奈蒼旋玩得興起，壓根沒理會姊姊的警告。

    最後，還是依靠養母的幫助，黯曦才得以從小灰貓的口中脫逃出來。「你這小調皮，怎麼就淨愛咬貓呢？」

    蒼旋被母親舔得發出抗議聲，使勁掙扎著，不過他可沒那能耐掙脫幻翼熱情的舔拭。至於嵐落，則是乖乖接受來自父親與哥哥的雙重服務；小黑貓正在學習如何梳理毛髮，只要有機會，他就會幫尚且年幼的弟妹們舔毛。

    等姊弟倆的毛重新恢復平順，趁著黯曦打理自個兒的當下，銀色母貓清清喉嚨，講述起老公要求她說的睡前故事；琥錦在一旁靜靜聆聽，鬍鬚不時擺動著，打算講些什麼，最終想想還是算了。

    老婆的版本怎麼聽起來如此彆扭，貌似參雜了不少個貓喜好在裡頭？但總比先前那個赤裸裸的愛戀好多了，即使像他這種成貓，驟然聽聞都會忍不住心跳加速；倘若幼貓們自小被灌輸過多這種觀念，真不敢想像長大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瞥了幻翼一眼，黃白公貓不禁抖了抖身子。

    真正壓垮琥錦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數天後他親眼所見的一幅場景。

    那天，黃白公貓如同往常般叼著獵物返回貓窩，狩獵很順利，所以他早了點，想說如此一來便可多騰些時間陪陪親愛的老婆和可愛的孩子們；懷著喜孜孜的心情踏入窩口，卻沒有以往貓崽們撲上前來迎接琥錦的熱頭勁。一般而言，他們只要聽見父親歸來的腳步聲，皆會埋伏在附近的陰影處，看準時機跳出來抓住黃白公貓；而琥錦亦樂於假裝遭其撲倒，抱在一起嘻嘻哈哈打鬧一番。

    可是今天，他都已經閉上眼準備接受來自幼貓們的襲擊，幾個呼吸過去，預想中的攻擊卻遲遲沒有出現；黃白公貓狐疑地睜開雙眼，是自己回來得太早？抑或是幻翼帶著三個孩子到外頭走動走動？

    抖抖雙耳，琥錦注意到裏側某個偏僻的角落有細微的動靜，他輕輕放下口中的食物，躡手躡腳地朝騷動處前進；等黃白公貓探頭一看，入眼的情景令他琥珀色的雙瞳瞠得老大，呼吸亦為之一窒！

    自己的寶貝兒子正趴在地上不安分地扭動著，而身為母親的銀色母貓一邊安撫著蒼旋，一邊指示黯曦跨坐到弟弟背上。後者露出不明就裡的表情，望了望一旁靜靜觀察的嵐落，接著在養母連聲催促下，心想幻翼總不可能做出傷害親生骨肉的事情；於是他抖抖全身的黑毛，決定遵從對方的教導。

    就在小黑貓前腳搭上蒼旋的後背，後腳尚未跟進之時，頸背處突然一痛，在黯曦未能理解自己發生什麼事前，他已被騰空拋起，並在地面上翻滾了好幾圈。妹妹神情緊張地衝至他身旁，仔細查看哥哥是否受到創傷；幸好小黑貓僅是毛髮凌亂狼狽了點，除了滿身土外並無大礙。

    再往母親那方瞧瞧，此時她已把弟弟護在身下；而平時溫和的父親，卻一改常態，怒不可抑地朝銀色母貓大聲叱責著。

    嵐落年紀太小，聽不懂琥錦話中太過艱深的語句；直到黃白公貓滿臉沉痛地對伴侶落下一句「對不起，我想我還是無法與妳一起生活。」，並以充滿愛憐的目光游移過蒼旋跟自己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外飛馳而去。

    幻翼被對方的反應嚇得愣怔了一會兒，直到兒子因受不了母親的重壓而開始不安分地蠕動時，她這才想起該趕緊將琥錦追回來；銀色母貓迅速叼起小灰貓放至兄姊身旁，匆匆囑咐養子看好弟妹後，尾隨老公的腳步拔足狂奔，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三隻小貓面前。

    異於尋常的氣氛使得小母貓禁不住瑟瑟發抖，反觀蒼旋，則是神色茫然地全然不覺適才所發生的一切是怎麼回事；略為年長的黯曦，眼見兩隻大貓皆不在身邊，望著空曠許多的貓窩，危機感油然而生。

    心中暗道他們所在方位過於顯眼，以目前這種暫時失去庇護的情況下，極易受到來自其他生物的追捕！牙爪尚且稚嫩的貓崽，面對身強體壯的襲擊者，實在一點勝算也沒有；即便想跑，筋骨仍未發育健全的他們，能夠安然無恙死裡逃生的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

    懷抱著諸如此類的顧慮，小黑貓引領著懵懂無知的弟妹，藏身至更為隱密的地方；而黯曦自己則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肩負起守衛的工作，並下定決心，倘若真有敵人來襲，他就充當誘餌，把對方帶離此處越遠越好。

    即使犧牲生命亦在所不惜！兩隻前掌分別撫過雖閉著眼睛，尾巴依舊擺盪不停的嵐落，以及早已酣然入睡，露出軟篷篷肚皮踢著小腳腳的蒼旋；縱然並無血緣上的關係，小黑貓已將他們視為同胞弟妹般疼愛，又怎忍心他們受到丁點傷害？

    稍晚，等幻翼踩著沉重的步伐，尾巴無精打采地垂落身後，並且面色黯淡地歸來時，她看到原本昂然而立的養子在瞧見自己後，突然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般頹然倒地；剛承受伴侶狠心棄她而去，情緒尚未自谷底爬起的銀色母貓著實嚇得不輕，全身毛髮炸起急急趕赴黯曦身邊，祈禱別是三個孩子遭遇不測。

    驟然響起的動靜驚醒了本就淺眠的嵐落，在看清製造聲響的是自己母親後，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迎向前去對著她喵叫不止；幻翼舔舔女兒的額頭安撫她焦躁的情緒，一邊掌下翻來覆去檢查小黑貓，一邊詢問他是否有哪裡不適，卻怎麼也找不著預想中的創傷。

    被養母這麼一胡攪，黯曦只覺得自己頭暈得不行，連忙抱住對方的前肢解釋道。「我沒事，只不過神經緊繃太久，乍一鬆懈有點脫力罷了。」

    「你這孩子...下次別再這麼嚇唬我，知道嗎？」銀色母貓的毛終於慢慢平順下來，她撈過依然熟睡的小兒子，把他們三個一起緊緊抱在懷裡，彷彿害怕下一刻他們亦會消失無蹤似的。

    「我一定，會把你們父親找回來的，我保證！」幻翼下定決心，無論花多久時間，她都會將琥錦重新追到掌；這一次，銀色母貓不會輕易再讓黃白公貓從自己身邊逃掉。他們會成為一生一世的夫妻，至死不渝。

    在那之前，我會代替養父保護好妳和弟妹。小黑貓用頭頂著養母的下巴安慰她，對自己如此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