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住戶不曉得從哪又先後跑來兩個小傢伙,讓少年更是沉迷於貓的魔力中難以自拔。

    稍大的那隻白底黃斑公貓,初次見面時躲在紙箱中,少年沒注意到他的存在,貿然接近的結果就是被驚嚇的小貓猛然跳起,狠狠往對方腿上扎了幾下;不過還算容易馴服,沒多久就跟少年熟稔到可以任他撫摸的地步。

    至於另一隻橘黃斑紋的小公貓,則是新近幾天才加入的成員,他的性子相較起來烈了點;每次他在吃飼料時,少年總是不知好歹地想偷吃豆腐,小黃貓當然毫不客氣地賞他幾爪。即使如此,少年完全學不會教訓,手上的傷疤日益增多。

    冬天氣候嚴寒,那家人為了不讓貓咪著涼,特地在箱子裡鋪了一層毛巾;就算這樣少年依然擔心會不夠暖,於是每逢夜晚他就會裝一瓶熱水,塞進毛巾底下,希望藉此增溫。

 

    某日正在閉眼小憩,不遠處突然傳來貓求偶的叫聲,對於這些噪音我只想充耳不聞,壓下耳朵試圖隔絕;孰料有越叫越歡的趨勢,而且還呈複數成長,交織出一曲大合唱。

    究竟是誰家的母貓惹得一群精氣旺盛的公貓無法自抑?我被挑起好奇心,決定悄悄從遠處觀看;在我緩慢接近的途中,聲音卻逐漸消了下來。

    是哪個傢伙贏得美人心,正在享受魚水之歡吧;當我打算回頭遠離這是非之地,身邊衝過一隻明顯帶傷的精實黑貓,情緒相當憤懣。

    「沒見過這麼兇的母貓!不過有點姿色囂張什麼!妳肯貼大爺還不肯上呢!」印象中那傢伙算是附近數一數二的狠角色,和隔壁的大黃經常一碰面就大動干戈;連他都制伏不了,可見對方是隻慓悍異常的女漢子。

    心中閃現母貓版阿諾史瓦辛格的形象,不拜會一下似乎有那麼點可惜;以晉見稀有動物的心態,我踏著輕鬆的步伐,朝向事故發生地走去。

    視野前方有隻全身漆黑的陌生貓正在暴打被她壓在胯下的可憐公貓,旁邊還有一群夾著尾巴、簌簌發抖的落敗者;以多欺少仍拿不下對方,果然有點本事。

    解決新的挑戰者,黑貓碧綠色的眼瞳睥睨掃視在場眾貓。「打輸了還不快滾,是想再挨我一頓揍嘛!」嘶聲怒吼,張牙舞爪,兇悍的模樣嚇退了四周的每隻公貓;滿懷炙熱的求愛心情徹底降至冰點,紛紛作鳥獸散。

    母貓彎下身開始清理方才打鬥後略顯凌亂的毛髮,彷彿注意到我的窺視,甩過來一記銳利的刀子眼;無意多惹麻煩,我避開對方敵視的目光,站起身準備離去。

    還沒邁開幾步,背後突遭猛烈撞擊;尚未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一回頭就看到剛剛仍在幾呎之外的黑貓,此刻攀附在我背上。精緻小巧的頭顱近得令我害怕,可以聞見對方鼻子中呼出的氣息;她用打量的眼神望著我,鼻翼抽動仔細嗅聞我的味道。

    接著,毫無預警地,黑貓的舌頭由我的下巴一路舔舐到鼻尖,讓我瞬間炸毛。

 

    我坐立不安地待在小花臺,周圍射來各種程度不一的嫉妒視線;但最使我如坐針氈的,是剛剛興匆匆跑出去獵食的黑色母貓。

    根據她劈哩啪啦猶如機關槍掃射的言詞,我了解到對方是年前遷離的黑白花貓的頭胎獨生女,也就是被我從生死關頭搶救回來的那個小娃兒;即使隨母親搬離到距這足足有好幾個街頭的市場旁,黑貓依舊念念不忘地想回到這個地方。

    更確切地說,是回到的身旁。

    自從她獲救的那天起,我的氣味以及身影,就深深烙印在黑貓心底,難以忘懷;小時候不懂得這樣的心情是什麼,只知道待在我身邊很開心、很快樂,於是一逮到機會就膩著我不放。

    當母親告訴她要搬家時,小黑貓的心整個揪在一起,頓覺天旋地轉,自己的世界好似缺了一塊,從此不再完整;也就是在那個當下,她察覺了自己對我的真實心意,再也抑制不住想永遠與我一起生活的念頭。

    黑白花貓諄諄告誡,公貓都是些只為滿足自己慾望,發洩完拍拍屁股走人的傢伙,根本不會有什麼真情實愛的理想對象存在;況且以我的年齡來看,外頭小孩或許都有一打了,像她這樣主動送上門來的小母貓,更是成年公貓們亟欲染指的美味佳餚,八成亦逃不過配完種之後慘遭遺棄的命運。

    就算將如此殘酷的現實擺在女兒面前,也絲毫動搖不了她堅定的決心;因此,黑白花貓提出雙方皆可接受的建議 ─ 直到小黑貓能獨立自主前,都得跟母親同居,努力學習身為貓該有的知識和技能。

    問起黑白花貓的近況,才知曉對方目前已開始哺育第二窩貓崽。原本黑貓掛心弟妹及母親身體,所以遲遲未啟程前來找我;但被母親左一句「我能照顧自己」,右一句「拖拖拉拉的等等喜歡的貓被別隻漂亮母貓拐跑」諸如此類的話催促她離開,是故拖到今日甫回到舊地。

 

    當初那麼一丁點大的幼貓,如今已長得亭亭玉立,果真是貓大十八變,不禁感嘆起時間如何雕塑萬物的能力;另一方面,黑貓的出現同樣為我帶來新的問題。

    對方的腳掌按壓在我的之上,年輕母貓特有的清香撲鼻而來,她以極度誠摯的語氣問著我。

    「你,願意接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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