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這篇創作的由來,是翻過某日在疾風部落中的互動,所突然萌發的靈感而生;在下將當日情景稍作修改,不過想必記得細節的人也只在少數,畢竟過往回憶是會隨著時間的磨拭而逐漸淡化,這是大多數人不可避免的必經之路...

---------- 正文 ----------

    晦澀不明的夢境,將迷途的貓兒,帶往更加雜亂的路徑上;前方,究竟存在著什麼樣的未來?

    「我知道你心中最深沉的渴望,為何要苦苦壓抑?明明知道錯誤一直都在,何不用自己的爪子將其導正?」

    「來吧...到這兒來,我看得出你的能力並不亞於任何一隻貓;現在所欠缺的,就只是一份決心而已。近期內,將會有幫手前去協助你釋放真正的自我;屆時...權力的象徵就不過是掌中的玩物,所有的貓族都將臣服於絕對的力量之下!」

    灰色公貓驟然驚醒,汗水浸濕了身下的青苔,黏得到處都是;抬眼望去,天空尚處於稠膩的夜色中。夢...只不過是場噩夢,沒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只要出去隨處晃晃,呼吸點新鮮空氣,很快就能夠遺忘。

    就只是個虛幻的泡影罷了...

    和平常一樣的早晨,不同的是,空氣中多了一份吵雜,擾亂著難得的寧靜;睜著依然惺忪的睡眼,狼爪搖搖頭,將濃厚的睡意驅逐後,便起身走出戰士窩,看看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一大清早像隻麻雀般嘰嘰喳喳地鬧個沒完。

    營地中央形成了一個小圈,聲音的源頭正是來自於此,一隻暗棕色母貓和另一個看似見習生模樣的灰毛公貓起了爭執,她看來在乞求著什麼;但不斷抽搐的黑色耳朵,在在顯示著年輕貓兒的不耐。

    狼爪認出來了,那是黑夜的新見習生─足掌,平時雖然胡鬧,但不失為一個優秀的獵手;而另一隻...雖然有點眼生,一時忘記她的身分,不過瞥見右耳上的蝴蝶結時,這明顯的特徵馬上引導出狼爪沉澱的記憶─是玫瑰!當自己還在跟白葉學習戰士的技巧時,即拋棄仍嗷嗷待哺的幼貓,自個離去的狠心母親!現在又回到疾風死纏著足掌不放做什麼?加入圍觀的貓群,狼爪仔細聆聽這對雖有血緣關係,實質卻無親子之情的談話內容。

    「...我是你的親生母親啊,為何要對我如此殘忍?」

    「別胡說!蘋葉才是我媽媽,像妳這種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骯髒寵物貓,怎麼可能...不可能!我是部族貓,兩腳獸的一切都和我無關!」足掌一臉嫌惡地看著眼前淒然欲絕的玫瑰。

    「沒有...什麼都沒有了...能夠歸去的地方...折掌...小翰...所有我重視的...依戀的...都已經失去...就只有你了,足掌!你是現在還能夠支撐我這殘破不已的身軀唯一的憑藉,如果連你都不要我...叫我如何還有活下去的動力?」母貓金色的眼睛顫動著,彷彿隨時都會崩潰,她走近灰毛見習生,後者立刻退至更遠的地方,這個舉動讓玫瑰受到刺激,原本站著的四肢,現在卻像要鬆垮掉的砂岩般軟了下來,喪失重新站起的力氣。

    一直保持緘默的月池,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出聲斥責足掌。「就算玫瑰從未盡到一個做為母親的責任,你也不該對她這麼無情,好歹也是懷胎近一個季節,經歷生產的痛苦後,才讓足掌順利誕生在這個世界;即使一時無法接受,只要從現在開始慢慢培養感情,以後一定可以...」

    足掌粗魯地打斷淺灰色母貓未說完的話,逕自轉向黑夜。「我不想聽!黑夜!昨天不是答應要教我新的打鬥技巧嗎?快點帶我到訓練沙場去,繼續待在這個令貓氣悶的地方,爪子都會變鈍的!」說完,綠眼見習生風也似地跑出營地,不想再多為這意外的插曲,花費更多的心思。

    黑色公貓看看衝得老遠的足掌,再看看被狠甩在原地的玫瑰,月池正在輕聲安慰著這個不知該說是可憐還是自找的悲慘母親。她抬頭看向弟弟,以眼神表示這裡就交給自己處理;黑夜點點頭,踏著見習生帶起的風塵,急急趕向約定的地點會合。

    事情應該就這麼完結了吧,狼爪心想著,雖然還有許許多多的問題存在,但總有解決完的一天;疾風內部隱藏更大的隱憂,要是繼續放任不管的話,某天就會像突然碰上豪雨的激流,猛然淹沒無知的生物,連一點生命的跡象都不留下。

    鉤穗正在組成新的狩獵隊伍,灰色虎斑公貓打算加入─族內現在急需更多的食物,原本總是堆得無處可放的獵物堆,從幾何時已不複見?

    但似乎是嫌麻煩不夠多似的,新的事件頃刻間爆發,絲毫不給貓兒們一個喘息的餘地。

    糖霧急匆匆地從育兒室中奔出,玳瑁色的臉上寫滿了焦急。「月池!寧葉開始分娩,血不斷流出...但不妙的是,黑豹星恰巧來探望貓后的情況,快點多召集些族貓過來,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前,必許阻止族長...悲劇不能再一次發生!」

    聽完糖霧的陳述後,月池藍色的眼睛又添進更多的憂慮;她把兒子喚近身邊,囑咐狼爪替她照料玫瑰。交代完之後,立刻動身尋覓現今還能夠阻止黑豹星暴走的戰士。

    育兒室內一團混亂,貓后們紛紛將孩子護在自己的身後,深怕一個不小心便成為族長爪下的又一亡魂;黑豹星眼珠中的淡藍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鮮血般的豔紅─那是鞭子上身的徵兆。

    「族中已經有太多的小貓...不要...不要再增加了...血...我需要更多的血...用來浸泡我的爪子...讓它能夠常保鋒利...無堅不摧!」族長嗜血的習慣,在學會鞭子上身的同時,一併走入黑色母貓的生命;力量的代價,伴隨著如同詛咒般的魘語,如影隨形,無法擺脫。

    寧葉顫抖著,肉體上的痛楚和精神上的恐懼,不斷折磨這隻淡薑色母貓;她極力移動身體,試圖將距離拉得離祖母更加遠一些。童年時,眼睜睜看著年齡和自己相仿無幾的小貓,活生生被黑豹星扭斷脖子─癱軟的身子,失去活力的眼睛...她不要親眼看著這樣的命運,降臨在即將出生的孩子身上!即使明知死亡就在不遠處,如同禿鷹注視將死的獵物,寧葉也要為了這小小的生命奮戰到底!

    淡薑色公貓從後撲上,以全身的力氣壓制住失控的族長。「爪耳、熾焰、燕鷗翅和月池,你們快趁現在幫忙把小貓帶出去!憑我一個沒辦法擋住黑豹星太久...」黑色母貓奮力掙扎,憎恨化為血絲佈滿雙眼,不斷扭身想甩掉背上礙事的包袱,卻都被鉤穗巧妙地化解掉。

    「鉤 ─ 穗 ─ 連你也想反抗我嗎!」黑豹星嘶聲怒吼著。

    「黑豹星,冷靜點,我不想讓妳鑄下大錯,等到以後才在悔恨與自責中度過餘生!」鉤穗的雙色瞳中透出痛苦的神色,空中飄揚著被狠扒下來的黃色細毛,身上已有多處被抓出可怖的傷痕。

    「閉嘴!閉嘴!閉嘴 ─ ─ ─!就算你是副族長...就算你是鉤穗...只要膽敢違背我的心意...我通通照殺不誤!」黑豹星突然猛衝向岩壁,以後背把淡薑色公貓強撞上硬石;受到這股足以致命的一擊,原本就死死苦撐的鉤穗終於再也無法支持住,嚎叫一聲後癱倒在地,尾巴軟軟地垂在身下,已經沒有重新站起的餘力。

    黑色母貓啐了口口水,轉頭望向理應連個落腳處都沒有的育兒室,現在完全被淨空,連條小貓尾巴都找不著...不對!剛剛角落晃過一道淺灰色的身影,還有貓尚未離開;黑豹星冷笑著,慢慢走向下一個犧牲者...

    營地廣場如同被打翻的貓窩一般,慌亂的氣息充塞各處;一隻黑白相間的母貓快速走向狼爪,另一隻有著顯眼黃色斑點的黑色公貓緊隨在後。

    「楓葉,妳現在有孕在身,走這麼快很危險...」

    不理會別月擔心的語氣,楓葉自顧自地問起哥哥。「狼爪...你有看到我們的母親嗎?」

    「月池?她不是去幫忙疏散育兒室嗎?」

    母貓止不住晃動的尾巴,表現出她內心中潛藏的不安;楓葉舔舔略顯乾燥的嘴巴,有點遲疑地說。「剛剛...剛剛月池說...她怕還有小貓遺漏在育兒室中,所以又掉頭回去;可是已經過了一段時間,都還沒有出來,會不會...被黑豹星...殺...」

    狼爪震驚地望向貓群,探尋熟悉的影子卻未果;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強壓下焦躁的情緒,灰色公貓決定涉險。「我要進去看看!」

    「等等!就你一個過去太冒險,我跟你一起比較有個照應。」狼爪的前任導師白葉提議。

    就在他們兩個要前往勘查時,狼爪突覺有東西從後面拉扯住自己;回頭一看,原來是玫瑰抓住他黑色的尾巴。

    「狼爪,沒有做任何準備就貿然踏入只會白白送命,我可以告訴你怎樣應付黑豹星,耳朵靠過來...」

    雖然對寵物貓的話半信半疑,但不知為何,玫瑰的聲調中帶有一種誘惑,讓狼爪無法抗拒;他將耳朵靠向母貓,打算仔細聽她的方法。未料,玫瑰在接近灰色虎斑公貓的脖頸處時,毫無預警地突然咬了下去!

    狼爪被這意外的攻擊嚇了一跳,趕緊用力將棕色母貓推開。「妳做什麼?!」

    玫瑰金色的眼睛,此時被一種妖異的光芒環繞著,嘴角勾勒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我做什麼...?我讓你解放,機會來了卻沒好好把握的話,最終只會落得唯一的下場─死亡!」

    沒弄懂這段意味深長的話語,狼爪決定等事情有個了斷之後再來質問玫瑰的用意。重新和白色母貓碰頭後,立即趕往早已被預定好的舞台;而悲劇的幃幕,也同時緩緩地掀開...

    逐漸逼近的黑色惡夢,月池可以感覺到,死神在自己的後頸吐出冰涼的嘆息,冷入脊髓;她顫抖,耳朵上的嚴重創傷隱隱刺痛著,彷彿在為相同時刻的降臨而畏懼。

    雖然已經有過一次瀕死的經驗,認為就算回歸星光的時候來臨,也能以坦然的心情豁達面對;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令貓猝不及防,她還有好多好多都還放不下─朋友、家人、還未出世的孫子,想將他們兜進懷裡,聞聞他們身上濃濃的奶香味...

    好熱!體內就像有火在燒的感覺!無來由的煩躁攪動著灰色公貓全身上下,似乎有什麼正要破殼而出,和靈魂深層的渴望發出強烈的共鳴;他努力強壓下不斷萌生的念頭,那些都過於瘋狂,不能、也不該放任它恣意流竄。可是...快撐不住了...精神的壁壘承受不住一次次愈發增大的浪潮衝擊;如果說...就讓這股欲望主宰自己的意識,是不是會舒暢許多?

    「殺死自己的孫女...以此來作為警惕族貓的標誌,我這麼做並不為過,妳說是吧...月池?」

    自己的命是黑豹星換回來的,本來就屬於族長的東西,如今她要取走,淺灰色母貓有能夠拒絕的餘地嗎?命運的洪流...是誰也無法阻擋的...月池閉上雙眼,預備好再度睜眼時,看到的會是許久未見的祖父及父親,他們...會諒解這絕對不是黑豹星的本意嗎?會嗎?

    一聲悶響,重物墜地,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沒有血流如注,也沒有被撕扯開的感覺,月池糊塗了。此時,她聽見了白葉和燕鷗翅的聲音。

    「做得好!狼爪!」

    「快趁現在把你媽帶過來!」

    是...狼爪?讓視線重新找回焦點,黑色母貓後腦上正流著鮮血,緊閉的眼表示她已經失去原有的意識;當相同瞳色彼此對上時,淺灰色母貓忍不住毛髮直豎─這不是她兒子,絕對不是!

    雖然有著和狼爪相彷的形貌,可是他眼中所透射出來的寒光,甚至比極地的千年凍霜冷上數倍不止;白色腳掌上怵目的豔紅,更是讓月池覺得,方才若是就那麼死去,自己可能還會好受點。

    年輕戰士面無表情地看了母親一眼,接下來所做的事卻是出乎所有的貓預料─他轉向仍昏死在地的黑豹星,開始一爪一爪加重黑色母貓的傷勢,每一下都帶著無比的恨意!在淨空的育兒室中,皮肉綻開、骨頭碎裂的聲音,聽來格外清晰。

    短暫的震驚過後,三隻貓衝上前想阻止這場恐怖的暴行,但灰色虎斑公貓的力氣變得出奇地大,即使合力也絲毫動不了他分毫。白葉的腹部受到猛擊,蜷曲著身子橫倒在地面上;燕鷗翅的後腿被拉出一個既長且深的傷口,短時間看來是無法再有所作為。

    「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狼爪!」雖未受傷,可是要害受到箝制的月池,嘶聲質問著。

    「再清楚不過了!應該說...思緒從沒這麼地清淨!以往...我就一直對族長的所作所為抱持著存疑;黑豹星所下的每個決定,採取的每個行動,似乎都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她真的有替整個部族的前景做過完善的考量嗎?沒有!」

    「這樣下去...疾風的全盤瓦解,就只是時間的問題;必須有貓站出來,中止這一切,停下部族邁向毀滅的終途。」

    「而我...就是那隻被選出來的貓;等我登上族長的位置,就要開始擴展領土,消滅其他的貓族,讓疾風成為森林的唯一正統!」

    「別再試圖阻攔我,否則...就算你們是我的父母、導師,也不會再有手下留情的機會,一率殺無赦!」灰色公貓拋下被壓制住的月池,打算繼續未完的殺戮。

    「黑豹星...不管妳剩幾條命,今天就是妳返回星光的日子!」狼爪舉起猶自淌血的腳爪,朝著黑色母貓的腦袋劈下!

    當他發現母親擋在族長的身前時,想收勢卻為時已晚;爪子劃過淺灰色母貓的眼角,流下的血彷若紅色的淚水,引得狼爪心中被抹煞的感情微微的復甦。

    「ㄇ...」想說的話尚未出口,喉頭突覺有尖刺抵著,噗嗤一聲,月池的利爪已然沒入兒子的咽喉;隨著拔出的動作,被阻住的鮮血找到了宣洩的出口,頃刻濺得她滿臉都是溫熱的液體。

    「對不起...狼爪,媽媽不能讓你做出弒殺自己祖母的舉動,也不能看著你被權勢蒙蔽了雙眼而不予理會,原諒我...原諒我!」

    捂著頸間被捅出的窟窿,黏膩的血液不斷噴出,肺部逐漸吸不進賴以維生的空氣;狼爪喘息,步履蹣跚,跌臥在地,藍色的眼睛漸漸失去焦距,視野開始糢糊。

    「不 ─ ─ ─!狼爪!」出外巡邏回來的紅火,聽見營內發生的事情,趕忙前往事發現場,卻沒料到會見到這幅情景;她緊靠著灰色公貓慢慢失溫的身體,不理會被血浸濕的紅褐色皮毛有多麼地不適,希冀能給狼爪更多的溫暖。

    年輕公貓的眼中見不到原有的神采,只是無神地注視著前方;嘴巴喃喃著,理應發不出聲音,卻在此刻說出了令貓不解的語句。

    『星光只是你們靈魂暫時的歸宿,總有一天將會黯淡,終至隕落。』

    「他...在說什麼?是星光部落的預言嗎?」鉤穗悠悠醒轉,乍然聽見這段發言,仍舊暈沉的頭腦一時還無法接收目前所得到的訊息。

    「是邪族族長!他在藉著狼爪的口說話!」黑豹星的身體終於自行癒合完畢,神智也恢復成原先的狀態;沒想到醒來的第一時間,聽到的會是早已在多年前被消滅的世敵那幽暗陰沉的語調。

    他的語氣極其輕柔,像是母貓在撫慰毛燥的小貓;但當中所蘊含的惡毒,卻如利刃般刺入在場每隻貓的心中。

    『世界將被純然的黑所籠罩,任何一個貓族都逃不過滅亡的命運。』

    『本來我還對狼爪賦予期望,想藉他的手先消滅掉一些雜魚,看來是太高估他的實力了。』

    『疾風的貓兒啊...邪族將會運用所有能夠利用的資源,將你們一個一個逼入絕境。』

    『下一個死的...會是需要貓后庇護的小貓?英勇善鬥的戰士?還是妳心愛的副族長?』

    『等吧...等待是最難熬的,總有一天...死亡會悄悄地吻上你的唇瓣,就在你毫不知情的時候...』

    話語漸落,狼爪的藍眼重新有了新的流動,他竭力要說什麼,卻只能斷斷續續地拼出不成字的句子。

    「呵...威...嗚...七...咿...」﹝我...對...不...起...妳...﹞說完,生命的火焰慢慢從灰色公貓的眼中退去、熄滅;留下的,只有一片黯然。

    「不...不要啊...狼爪...你死了...叫我和小翠鳥要怎麼辦?活過來...我要你活過來啊...」紅火的哭泣聲,傳遍了整座營地。

    這,只不過是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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