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同伴在身邊,感覺真的很不錯!

    雖然剛開始彼此仍互有心結,但在每天獵食與躲避脫逃的過程中,漸漸發展出患難與共的情誼;對方是隻還挺大氣的貓,也總是喜歡以老大自居。偶爾收獲較差的時候,會推託說自己並不餓,要我多吃點;在我犯迷糊開始原地打轉時,他會適時出現帶我走出迷途,然後嘆口大氣狠敲我的頭,罵我方向感這麼差是怎麼當一隻貓的。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被同類關心責備,自己對他的依賴也是一天天加深;即使在這如同末日般的廣大世界,我們有幸能巧遇,並且互助相依,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而我,心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正在發酵...

 

    例行的大集會過後,黑豹星率領族貓們歸營,負責守夜的警衛發現氣氛不對勁 ─ 大夥兒並沒有像平時那樣熱烈交談,反倒個個臉色凝重;留守營地的其餘眾貓,也察覺到這股低氣壓,紛紛從各自的睡窩中爬起,走向空地詢問狀況,卻都只得到搖頭的回應。

    黑色母貓跳上高岩,族貓們豎耳傾聽、屏息以待。「疾風的子民啊,這次的八族集會有重大變故。」見習生群聚的方向爆發出驚呼,遭到副族長大聲嚇阻。

    等到重新安靜下來之後,黑豹星才繼續未完的話題。「迅雷沒有一隻貓出席本次的聚會,直到月亮開始落下,族長們發言完畢,也依然全無蹤影。」

    底下開始出現騷動,不安的情緒如漣漪般逐漸擴散;迅雷部落就位在河流對岸日出的位置,貓口稀少但也是慓悍一族。平日雖無密切往來,不過基於兩族比鄰而居的情況下,關係自然較其它各族稍好些;巡邏狩獵隊偶然遇上時,也會互相作禮貌上的問候。針對鄰族無故缺曠一事,窸窸窣窣各種臆測如雨後春筍般一一冒出頭來。

    「上次滿月時一點異常都沒有,怎麼可能突然說不見就不見!」有著綠眼睛的灰色黑灰虎斑戰士急急說著,尾巴大力甩動。

    「禿葉季剛過沒多久,會是綠咳症的遺毒沒被消滅乾淨捲土重來了嗎?」提起致命的重症,一眾貓兒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深恐病菌會隨風飄來,引發嚴重傳染。

    「那個...」除了部分黑毛,其餘均為白色的母貓見習生,怯生生地貌似有話要說;但在族貓的注視下,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有什麼發現就快講出來,別吞吞吐吐的,現在可是攸關是否會有潛在威脅的重要時刻;若是有同族因妳的遲疑而遭遇不測,這罪妳可擔當得起!」族長的一番嚴詞,驚得見習生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將自己所見所聞通通全盤托出...

 

    自從被黑豹星搭救,收容並成為疾風的新見習生已有一段時間;縱然歷經了痛失兄妹的哀傷,白色母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決定勇敢面對新生活。

    第一次的獨自狩獵任務,說什麼也不能搞砸;抖抖帶有黑毛的右耳,仔細嗅聞氣味,試圖找出獵物的蹤跡,總算在一棵樹下找到正在跟蟲子奮鬥的黑鳥。

    躡手躡腳、躡手躡腳,千萬別發現我啊,一邊這麼暗自想著,見習生一邊輕輕挪動黑色腳掌,並努力讓末端有著同樣毛色的尾巴,別因為亢奮的情緒而晃動,間接導致這次行動失敗;很好,非常好,就繼續專心抓你的小東西,只要再七步、六步,我就能逮著你了 ─ 三、二、一、跳躍!

    在鳥兒受到驚嚇而準備振翅高飛前,就已經被白色母貓狠狠拍至地面,迅速咬斷咽喉予以致命一擊;見習生非常興奮地啣住失去生命的戰利品,正打算找個地方埋起來,方便等會兒結束捕獵後一起帶回營地時,她注意到了樹叢間的黑影以及不尋常的腳步聲。

    白色母貓低低趴伏在草叢裡,藍色眼睛緊盯外頭的動靜,作好若是發生什麼萬一立刻拔腿就跑的準備;眼前所見之物,讓見習生的脅腹忍不住抽痛起來,即使傷勢早已痊癒,但心理的創傷卻難以恢復。

    那是一隻兩腳獸。

    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在林間小路,不時停下來摸摸懷中之物,看似悠閒的散步,對隱匿於暗處的白色母貓而言,是極為巨大的壓力;種種回憶如潮汐般洶湧而來 ─ 被遺棄的過去,挨餓受凍的日子,遭受迫害而逃難,最後是,親族的死別。

    見習生顫抖著,她再也無法按捺下去,即便貿然行動可能伴隨著危險,也不願繼續這麼坐以待斃;就在白色母貓下定決心要展開大逃亡之際,一道冷峻的視線來自上方,穿透層層掩護,直直把她釘死在原處,動彈不得!

    此時,見習生才注意到,原來兩腳獸所抱著的,是一隻寵物貓;這實在太不尋常了!一隻養尊處優、不諳世故的平凡家貓,怎麼會擁有這種既看透一切,又帶有強大威壓的眼光!

    照理來說自己隱藏身形,又位在下風處,絕無被輕易發見的可能性;不過心裡就是有個疙瘩,認為對方知曉自己在這裡,諸如此類的想法讓白色母貓裹足不前,遲遲不敢踏上逃生之路。

    就在見習生內心糾結,被混亂的思維所迷惑時,無意間,她跟對方目光有了交集;寵物貓藍得近似黝黑的眼眸,彷彿有種不知名的力量,讓自己的心墜入深淵,所有的負面思緒被無限放大,希望永不復存。

    白色母貓感覺要窒息了!連要繼續活下去的想望,都像是被慘遭撕碎蹂躪般,徹底剝奪消除!

    當生命不再有持續的動力,為什麼,還要堅持苟活下去呢?

    是不是,就這麼結束,能輕鬆許多呢?

    看著自己的腳爪,突然有種想要自裁的念頭,從哪裡刺下去,最能夠奪去自己的性命?是心?頭?亦或是喉嚨?

    正當見習生感覺到痛楚,脖子也微微滲出血來,她看到原本彷若在欣賞一齣好戲的寵物貓,不知何故貌似十分難受的模樣,而自己則漸漸取回原有的堅強意志;等回過神來,兩腳獸早已帶著他的小寵物,慢慢走出白色母貓的視線。

    是自己的錯覺嗎?剛剛有一瞬間,從寵物貓的眼中,閃現過一絲哀愁。

    雖然對方很快就將其掩去,但那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卻從此在見習生心中,留下難以抹滅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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