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後,由於學校整修的關係,男孩必須暫時到附近的另一間小學就讀;此外,由於年級提升,上全天的日子增加,我能夠自理的時間也相對變多。

    麻雀偶爾會攜家帶眷來探望我,這點不但造成我的困擾,同樣也引發牠伴侶的不滿;太太別用殺人的眼光瞪我啊!我已經很努力地把牠們往外趕,不相信的話妳看!

    隨後我四肢並用,連尾巴也沒閒下來,左撲右跳好不忙碌;而這群不懂得看人臉色的笨傢伙,還傻傻地以為我在陪牠們玩,飛來跳去好不歡快。

    聽聞到翅膀在耳邊搧動的聲音,轉過來時眉心被啄個正著;若非我感覺不到,這下肯定痛得滿地打滾。

    目送對方悻悻然遠去的嬌小身影,我可以感覺到背脊寒毛整個豎起來;別站著發楞啊你們幾個!還不快去給你們親愛的老婆大人、母親大人息怒,是想害我每天照三餐被暗殺嗎?!

    發出憤怒的嘶氣聲,幾個小毛頭總算願意乖乖離去;你這個當爸爸的還依依不捨地盯著我作什麼?又想舔舔?不膩嗎你?

    無論牠如何擺弄姿勢,我鐵了心貫徹不予理會的原則;最近麻雀索求的頻率有越來越高的趨勢,先前有求必應的態度,換來了得寸進尺的苦果。不趁早拔除這業因,只怕將來演變成每次都要來個 kiss goodbye,光想像就令我不寒而慄。

    眼見無法動搖我的決心,麻雀露出有點惱火的模樣,往我尾巴一扯;只見牠喙中銜住一根白毛,在我還未來得及反應前,拍拍翅膀就此遠揚。

    我憐惜地撫著我的尾巴,照這情勢發展下去,哪天禿了都不奇怪。

 

    胸口有股窒悶的感覺,又要發生什麼事了嗎?望向天空,估計現在大約快中午;雖然已入秋,太陽還是火辣辣地燒烤著大地,蒸騰出陣陣熱氣。如果可以真不想在這時間點出門,躲在樹蔭下納涼要來得舒服多了。

    偏偏身體是不會准許我怠惰,剛萌生偷懶的念頭,就開始逐步增強不適,非要我動起來不可;迫於無奈,也只得打起精神啟程。

    要到那間學校得先跨越一座小陸橋,登至最高點,底下是條大水溝,潺潺水流終年不間歇地沖刷;望著見不到終點的小河,想起從前小時候曾經被親戚獨自留在堤岸,差點嚇得哭出來的情事。

    這塊區域在我變成貓之後就甚少踏入,在不清楚有什麼威脅存在的情況下,還是快把正事辦一辦早點離開為妙;下橋之後目的地很快地就印入眼簾,這裡的校區還特地在圍牆上方加裝有刺的鐵絲網,用來防止圖謀不軌的宵小潛入。

    在周遭大致繞了一下,鎖定一個開得較大的縫隙,終於讓我成功闖進校園;落腳的地點恰好面對操場,周長僅有兩百公尺的跑道,現在看起來竟是如此遼闊。

    中央偏左側有群學生零零落落地散布著,似乎正在進行某種觀測;我毫無困難地看到自己站在足球球門未架網的框架前,一蹦一跳地嘗試去抓住位於上方的鐵杆。

 

    在我成功將自己吊上去時,眼睛不巧正對上太陽,刺眼的光線晃花了我的雙眼,同時也閃了個神;一時沒注意,手就從鐵杆上鬆了開來,背部重重撞上地面。

    我沒有痛得哀號,因為光呼吸這件事就變得極為困難,有種自己快要窒息的感覺;鄰近的同學發現我出了意外,趕緊上前來詢問我的狀況,並立刻攙扶我到保健室。

    躺了整整一節課之後,親戚來接我回家,晚上被家人帶到附近的國術館;由於傷到脊椎,因此得想辦法推正。

    治療的過程相當痛苦,推拿時產生的劇痛總是令我畏縮,還得敷上不怎麼好聞的藥膏貼布;幸好順利恢復,除了跑步的速度變慢外,沒有其它不良後遺症。

 

    想阻止自己的魯莽行為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搔搔腦袋,縱使心不甘情不願,但這是能解決問題的最快途徑,臨時也找不出其它可行之道;離開目前所處的不顯眼地方,我大剌剌地走入毫無遮蔽物的陽光下,任何人只要一眼就能看到原本不該存在的突兀,當然也包括我自己。

    果不其然,位於操場的學童馬上就發現我,引發的騷動很快地就傳到我自己身邊;他立刻拋下對足球框架的興趣,隨著一群興奮莫名的孩童追著我的尾巴跑。

    以我的腳力全速衝刺哪可能輸給一般的人類小孩,三兩下沒費什麼力氣就輕易甩開後面的追趕者;躲在樹叢裡向外望,學生一個個被老師抓回去,或許免不了還得被訓一頓,對於他們的遭遇,心裡有些許感到小小的抱歉。

    正當我打算循原路走出校園時,突然感覺到背後好像有什麼在亦步亦趨地跟著;停下腳步回過頭,我不禁在心裡嘆了好大一口氣。

    這時就會覺得自己對貓的喜愛是種麻煩,搞不懂我是在什麼地方露了餡,才會讓他逮到貓尾巴;看到我停止移動,男孩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著,想試探我的底限在哪裡。

    內心這股焦躁是怎麼回事?尾巴忍不住直甩,以前我在悄悄接近貓的時候,對方也是懷抱著相同的心情嗎?

    一道陰影籠罩在我頭上。糟糕,不小心想得太入迷,忘記身邊還有一個大活人;他的手都已經快貼到我身上,我嚇了一跳趕緊跳開,跟男孩正面對峙。

    「你是之前救過我的貓咪沒錯吧?當時你傷得好嚴重,我好怕你會不會就這麼死了;看到你現在還好好的,我總算能放心了。」男孩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他是真的在為我的安危擔憂。

    「我能...摸摸你嗎?」男孩朝著我的方向又靠近了一步。

    我還沒做好和自己接觸的心理準備。況且,擁有同樣靈魂的兩個個體,能允許碰觸到彼此嗎?

    得不出一個確切答案,我飛也似地逃離了現場,留下男孩獨自面對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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